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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别着急,警方还在找。”这人一张嘴就是池砚之,夏浔说不出安慰他的谎话,“轻舟、祁星河还有谢总他们,都在想办法找他,会找到的。”

    窗外阴云密布,看起来又有一场大雨要下。

    陆珩没来得及再问出什么,医护人员鱼贯而入,在陆珩发誓自己绝对不会有过激举动、确定他状态确实平稳之后才给他解了约束带。

    “帮我办出院。”陆珩挣扎着起身,还没找到阿砚,他怎么能躺在医院里。

    视线从床头掠过。

    等等。

    他怎么又在精神病院。

    “你现在出不了院,”夏浔一脸的后怕,“你不记得你做了什么吗?”

    陆珩哪有空管自己做过什么:“我躺了多久?”

    “三天。”

    “三天?!”陆珩企图下床,夏浔一个没揽住,他栽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酸软的手指甚至连攥住病床握把撑起身体的力气都没有。

    三天了,还没找到阿砚。

    陆珩不知道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,一想到他的乖宝现在不知在哪个角落受苦陆珩就有些崩溃。

    “我得……去找他。”

    “你清醒一点,”夏浔扶他起来,急得恨不得扇他两巴掌,“你现在能做什么?你有什么调查的方向吗?你怎么找?”

    陆珩通红的双眼倔强而痛苦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夏浔不忍地别过眼:“陆珩,你先养好自己的身体,否则池砚之回来了你都没法照顾他。”

    提起三天前的事情他仍有些后怕。

    陆珩差点杀了池韶安。

    他闯进池家,耗尽信息素压迫造成池家三个人两重伤一轻伤。

    他是玩过死亡赛车的人,那天顾轻舟根本追不上他,要不是预判了他的目的地及时赶到,陆珩那一刀可能就捅下去了。

    现在池韶安还在icu躺着。

    陆珩是因为精神失控被强制送医的。伤敌两万五自毁一万二,夏浔现在才知道他那个破腺体本来就有病。

    差点把自己给折腾没了。

    陆天华难得出面摆平了这件事,提起陆珩时脸上是又恨又惧的表情。

    他看起来真恨不得不管,让陆珩被判刑。

    可陆珩刚威胁过他们……他这才不得不忍着对这孽子的痛恨出手相助。

    陆珩才不在乎池韶安死不死。

    他被迫靠在病床的床头思考池砚之可能会去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还有件事,陆珩,你跟我解释一下,”夏浔把一盒刀片重重拍在床头柜上,一推,发出刺人耳膜的响声,“你身上带着刀准备做什么?”

    陆珩眼珠动都没动,敷衍道:“削铅笔。”

    夏浔气笑了。

    他但凡说个削苹果夏浔都能给自己洗脑相信这个借口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不能坐任何快捷交通工具,也不能走直达路线,池砚之中途换了好几辆车。

    都是当地的黑车。

    池砚之在不知名的乡下小饭店里买了瓶水,借了洗手间。

    这地儿的洗手间能相对干净一点,就算要死了,池设计师也受不了普通茅厕的味道。

    会吐得更厉害。

    骤然失去信息素安抚,腺体躁动不安,起初池砚之还能忍到服务区,后来吐得更加频繁。

    他就只能坐短途,不能上高速了,好在目的地也不太远了。

    赴死和逃亡有什么区别?

    池砚之吐得站不住,张嘴又呛出一口血。

    如果陆珩看到他吐血……

    没有如果。

    他不要陆珩看到这些。

    视野摇晃成虚影,池砚之按在墙上的手指渐渐失去力气。

    不能。

    不能想到陆珩。

    池砚之早把后颈的贴纸撕下来贴在手背上。

    已经没有陆珩的味道了。

    鼻尖贴在上面也闻不到。

    贴纸已经卷边了,还蹭上了血迹。

    池砚之习惯性地想牵起唇角,却怎么都做不到。

    算了,他现在不用笑了。

    池砚之从那家小饭馆出来时,卫生间瓷砖溅上的血迹已经被顺手处理干净。

    这也是他一定要找干净地方的理由。

    万一选了不好清理的地方,他走后留下血迹,难免会让人害怕吧。

    他已经给陆珩他们带来不少麻烦了,应该死在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。

    很抱歉。

    真的很抱歉。

    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。他无法思考,脑海早就被这个想法占据。

    池砚之站在乡下的一处田边喝水。

    感觉自己在发烧,应该从离开陆珩的信息素就开始发烧了,喉咙叫嚣着口渴,身体却嫌拧瓶盖费力。

    就这么简单的动作,对他来说都难以完成。

    他不是拖累还能是什么。

    瓶盖终于被拧开,那双白皙的手也没力气了,瓶子从他发抖的手里掉落。

    水溅出来,瓶身滚到小路的另一边。

    池砚之沉默地看着,等瓶子停下来了才去捡。

    水很冷。

    他很长时间没有喝冷水了。陆珩递给他的水永远是温热的。

    陆珩……

    还剩小半瓶水的塑料瓶被丢在一边。

    池砚之捂住脸,残忍地想,陆珩只需要痛一小会儿就能好起来了。

    时间会冲淡一切的。

    陆珩的生活里不该有池砚之。

    第202章

    晚上住在随便出示一下身份证不用登记信息就能入住的乡镇小宾馆。

    睡不着。

    太痛了。

    腺体,胃,大脑,或许还有心脏。

    他已经吃不下东西,又不敢什么都不吃,怕自己昏在路上。

    一定要到达目的地才行。

    池砚之的目的地是平叔家的老房子。以前平叔的父母住在里面,后来老人去世就荒废了。

    平叔带着老婆孩子在城里买了房,离婚之后他就一个人搬回了乡下。要不是这病痛得受不了,他还想在乡下捱一捱的。

    所以变卖了老家里的东西在医院熬着。

    平叔说过乡下的房子没人住就空了,会一天天破落下去。他的钱大部分给了老婆孩子——毕竟孩子还得上学呢——余下的都用来看病了。

    满满几次拿池砚之给她打的钱去给平叔付医药费都是池砚之默许的,后来隐约察觉到这孩子有心理负担,池砚之就主动让基金会把他的钱多分了一部分给平叔。

    满满的家人都死于这个病,安安和阿纯一个出生起就是孤儿一个自己生病还要赚钱养家里的alpha弟弟。

    平叔把他们当亲孩子待。要是谁有一丁点儿不舒服,平叔比护士还急,这几个年轻人多扎两针平叔都心疼得直掉眼泪。

    这样一个温厚纯朴的人却先走了。

    他留在乡下的老房子就是他给池砚之最后的庇护。

    平叔曾经在患者交流群里说过,如果哪家的孩子没有地方去了,不要乱跑到陌生危险的地方,可以先住他的房子。

    他的房子在一处田埂边,是年轻时自己盖的,周围没有邻居。或许很久没住人会有些灰尘,但总归可以遮风挡雨。

    若是暂时没有打算,或者喜欢那里环境,直接当做自己的家也是可以的。

    平叔的心意是好的,但群里大家都病着,不会真的有谁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。

    没人问清详细的地址。

    除了池砚之。

    他想死在那里。

    因为知道不会有人来,所以安全。

    池砚之觉得最终会有人找到自己。

    警察或者陆珩。

    他会留下字条,请发现他的人将他悄悄埋葬。

    这里没有涉及任何刑事案件,只是一个生重病的人在一年之中最暖的时候选择离开而已。

    他也没有想不开,只是来到乡下采风,不小心病发了而已。

    设计师采风也是很正常的。

    这样不会给更多人造成麻烦,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了。

    一个人死在外面不可能像人间蒸发一样,池砚之没有精力去选择一个真正不会被发现的地方。

    晚上在楼下小摊买了碗小馄饨,咬了一口馄饨皮儿就犯恶心,强撑着吃了一个。

    尝不出味道好坏。

    明明细嚼慢咽,怎么却还像吞了块石头似的。

    池砚之整张脸布满冷汗,在透窗的月光下,白得像鬼。

    痛得起不了身,伏在床边呕出一大口血。

    明天。

    又要。

    清理。

    不。

    现在就得清理。

    清理到最后只能歪在地板上,最后一张卫生纸丢进垃圾桶里,池砚之的手臂直直坠落在地。

    骨骼与地面撞击的闷响。

    袖口窜起,削瘦苍白的手腕赫然多了几道疤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节目结束十天了。

    十天,原本够人忘记一些事情了。

    这次不一样。

    先是池砚之回工作室的第三天,melody-c的官方号晒出池砚之从工作室成立至今的捐款记录。